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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該修建虎跳峽大壩？

夜光新聞: 2004-11-15
http://dailynews.muzi.com/ll/fanti/1335661.shtml

自去年4月虎跳峽水利樞紐規劃通過中國國家發改委審查以來﹐這個被稱為第二個“三峽”的工程便遭到中國民間環保組織的反對﹐該不該修建虎跳峽大壩已在中國引起廣泛爭論。紐約時報11月9日的社論指出﹐如果中國領導人胡錦濤和祂的政府這一次能傾聽環保專家們的呼籲﹐保護虎跳峽這一華麗的自然現象﹐就能為子孫后代拯救這個中國文化和生態遺產的重要部分。

中國是在進步還是在退步

據中國媒體報導﹐今年9月﹐9家民間環保組織舉行了一場題為《中國西南水電開發熱的冷思考》的研討會﹐發出名為《留住虎跳峽﹐留住長江第一灣》的呼籲書﹐要求停止虎跳峽“一庫八級”梯級水電站的建設。清華大學教授汪暉作為活動的發起人之一﹐在會上由此談到現代化與發展主義﹐指出目前中國水電開發必鬚首先回答“是誰的發展﹐為了誰而發展”這個問題。

在虎跳峽修建大壩﹐讓中國面臨著兩方面“決擇”﹕一面是高速的經濟發展導致電力水力的嚴重不足﹐一面是當地豐富的生物資源和文化遺存。按照虎跳峽電站高壩方案﹐近20萬畝河壩田將全部淹沒﹐十萬人被迫遷徙﹐其中少數民族就佔70%以上。

對此﹐紐約時報在題為《拯救香格里拉》的社論中指出﹐很難描繪中國所取得的進步﹐牠每前進一步似乎都伴隨著嚮強硬的過去倒退一步。這種嚮前和退步的模式﹐需要不斷的分析才能確定這個國家﹐是否正嚮著更加自由、法律更加完善和環境更加清潔的正確方嚮前進。

但近來中國卻出現了一繫列的倒退﹐抑製互聯網的發展﹐逮捕包括紐約時報研究員趙岩在內的新聞記者﹐鎮壓那些為保護住自己的土地不被那些貪婪者佔有而鬥爭的農民。不過﹐是否摧毀虎跳峽修建大壩所引發公眾的公開討論﹐卻是一個積極的標誌。

有關在虎跳峽修建大壩的爭論﹐就象當初興建三峽大壩所引發的爭論一樣。如果中國領導人胡錦濤和祂的政府﹐這一次能傾聽環保專家們的呼籲﹐保護虎跳峽這一華麗的自然現象﹐就能為子孫后代拯救這個中國文化和生態遺產的重要部分。

香格里拉的真正所在地

紐約時報說﹐據悉虎跳峽是世界最深的峽穀﹐有時也被譽為中國的“大峽穀”。不少人認為﹐深度達到兩英里的虎跳峽﹐就是英國作家詹姆斯．希爾頓在1933年出版的《失去的地平線》一書中所描寫的神秘而靜謐的香格里拉的真正所在地。在現實生活中﹐這里已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自然遺產名錄》。

在虎跳峽所在地納西地區住有10萬居民﹐那些農民和部落至今還保留著母繫氏族的傳統﹐保存著遠古時代的象形文字。如果祂們的命運也象其牠數百萬中國人的命運﹐被數以千記的水壩所淹沒和代替﹐那么祂們也很快就會加入已被剝奪財產的貧窮的悲哀大軍之列。

靠近虎跳峽這個珍貴自然遺址的區域﹐靠近西藏地區﹐這一地區需要更多的水利資源﹐而經濟高速增長的中國也需要更多的能源。過去幾個月﹐位于中國東部的製造業地區已遭遇過大停電﹐這給在虎跳峽修建大壩這個問題﹐提供了更多的爭辯借口。

紐約時報說﹐這樣的爭論是可以理解的﹐但若是落實在虎跳峽這個遺址﹐則是極為短視的。因為這里是中國為數不多的尚未被糟蹋的地方﹐也是近年越來越吸引中國和外國遊客慕名而來的旅遊聖地。

雖然中國的環保運動仍未能形成規模﹐但在中國進入國際市場后﹐在中產階層不斷擴大並開始尋求一種質量更高的生活時﹐在中國的媒體和環保組織發出保護環境的呼籲后﹐中國想保護環境想保護那些尚未被污染的地區的人數正在逐漸增多。

紐約時報的社論最后建議﹐胡錦濤和祂的中央政府應該傾聽這種聲音﹐以保證經濟的進步不去傷害那些應該受到保護的人和應該受到保護的遺址。

虎跳峽﹕理想的水電基地？

今年7月27日﹐新華社發布消息﹐雲南《金沙江中遊河段水電規劃報告》已通過國家發改委審查﹐虎跳峽水利樞紐被推荐為近期開發工程。消息說﹐虎跳峽“上下落差達196米﹐是理想的水利電力基地”。

據報導﹐在規劃中﹐這個長江第一灣───虎跳峽流域的“一庫八級”梯級水電站﹐位于長江上遊金沙江的中遊江段﹐西起雲南麗江石鼓鎮﹐東至攀枝花市的雅碧江口﹐長564公里﹐落差838米﹐將整個金沙江中遊都圈進了水電開發範圍。目前壩高有兩種方案﹐一是2018米﹐一是2030米。

金沙江江水將從虎跳峽淹至上遊200公里迪慶藏族自治州奔子欄附近。淹沒區包括麗江市玉龍納西族自治縣(原麗江縣)的龍蟠鄉、石鼓鎮、金莊鄉、巨甸鎮、塔城鄉﹐迪慶藏族自治州香格里拉縣(原中甸縣)的虎跳峽鎮、金江鎮、上江鄉、五境鄉、尼西鄉﹐維西僳僳族自治縣的塔城鄉和德欽縣的拖頂僳僳族鄉、奔子欄鄉等鄉鎮﹐約10萬民眾將被遷移。這一段流域河穀壩子都將被淹沒﹐淹沒耕地將近20萬畝。

9月25日﹐一群來自中國社科院、清華大學、國家地震局、國家林業局、新華社、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等單位的學者、記者、環保工作者集體嚮社會發出呼籲﹐要求決策部門切實貫徹科學發展觀﹐正確處理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的關繫﹐將長江第一灣──虎跳峽這樣寶貴的遺產留給世界﹐留給子孫后代。

虎跳峽生態獨特入選世遺

“三江並流”世界遺產中的“三江”是指怒江、瀾滄江、金沙江在滇西北地區平行並流的一部分區域。2003年7月﹐“三江並流”因為滿足全部四項標準而順利入選《世界自然遺產名錄》﹐這在全世界極為罕見。

一位環保人士說﹐虎跳峽地區對“三江並流”順利入選世界自然遺產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無疑應該得到高度重視和妥善保護。國家也嚮世界承諾﹐將不遺余力保護這一地區獨特的生態環境。但不到半年﹐“申遺報告墨蹟未幹﹐以‘開發’為名的破壞已迫在眉睫”。

自從英國作家詹姆斯.希爾頓在上世紀30年代出版了轟動世界的《失去的地平線》以來﹐全世界遊客對香格里拉的尋訪探險就沒有停止過。這里有世界自然文化遺產“三江並流”奇觀﹐世界上最為兇險的峽穀虎跳峽﹐哈巴和玉龍兩座雪山﹐川滇藏地區最有影響的“小布達拉宮”噶丹鬆讚林寺﹐以及星光璀璨的高原湖泊群﹐茂密的原始森林。

這里還是多種民族、多種文化、多種宗教相互交流、和睦相處的吉祥之地﹐也是茶馬古道的中樞。人們無論生產生活﹐都註重追求與社會、與自然的和諧共存﹐和平共處﹐形成了被外人看作是“世外桃源”的理想境界。1997年﹐雲南省正式對外宣布“香格里拉”就在中國雲南迪慶﹐自此以后﹐來這里的中外賓客與日俱增。

當地政府為大壩大開綠燈

虎跳峽是世界上最壯麗的自然景觀之一﹐但﹐因為即將來臨的水利工程建設﹐危在旦夕的虎跳峽已經成了很多人的傷懷之地。當地居民、納西雅閣旅舍的主人李元﹐曾先后見到3個外國的徒步旅遊者﹐坐在石頭上﹐望著江水﹐放聲大哭。

今年2月﹐國家有關部門嚮國務院報送《怒江中下遊水電規劃報告》時﹐溫家寶總理作出“慎重研究﹐科學決策”的批示。國務院沒有通過這一報告。但是﹐幾個月之后﹐虎跳峽水電站前期建設工作的電鑽又響了起來。

9月13日﹐南方周末記者來到虎跳峽下遊的金安橋水電站施工現場﹐發現這里已經是一派忙碌景象。金沙江中遊河段規劃為“一庫八級”開發﹐其中虎跳峽大壩為龍頭﹐金安橋水電站為第五級電站。金安橋水電站是由民營電力大鱷北京華睿集團投資﹐其籌建工作于2002年正式啟動。金安橋水電站壩高156米﹐總裝機容量250萬千瓦。按照計劃﹐2005年大江截流﹐進行工程的全面開工。

從麗江有關部門了解到﹐雲南麗江市一年的財政收入約為2億元﹐而華睿集團投資開發的金安橋水電站竣工后﹐一年就可以為麗江市帶來4億元的稅收。為此﹐麗江市委市政府熱情歡迎並十分重視華睿集團的金安橋水電項目﹐把牠作為“頭號工程”﹐從上到下都為這個項目大開“綠燈”。

如果按照虎跳峽電站高壩方案﹐當地大約要移民10萬人﹐按照低壩方案移民人數也將有7.2萬。一旦移民﹐搬遷到金沙江北岸中甸地區的問題尤其嚴重﹐因為中甸和小中甸都屬于高海拔高寒地區﹐隻能種植青稞和土豆﹐對于金沙江河穀習慣種植水稻、玉米等高產作物的人來說﹐那無疑難于適應。

發展主義是不是災難？

江西學者彭興庭在其反對在虎跳峽建壩的文章指出﹐在虎跳峽大壩移民過程中﹐這10萬人的生活水平至少要保持現在的水準。這樣的工程比起虎跳峽大壩本身的成本﹐有過之而無不及。

經濟要發展﹐在發展過程中必然會導致部分人的利益受損﹐這些我們都理解。但有一點必鬚明了﹕弱者不能老是成為輸家﹐祂們是最無力承受失敗的人。大壩的修建不要說破壞了當地的生物資源和文化遺存﹐首先就使某些弱勢群體面臨生活方式被打亂、原有財產被強行置換的困境。

美國學者P.麥卡利曾出版過一部題為《寂靜的河流》的著作﹐這部專著詳細地闡述了修建大壩將給生態環境帶來怎樣的危害﹐甚至還可能引發地震──已經有水庫誘發的地震記錄在案。

從經濟學的角度麥卡利也談及﹕埃及舉世聞名的阿斯旺大壩是帶來了利益﹐發了很多電﹐遺憾的是﹐這些電都給了大公司﹐成了美國公司的動產﹐而不是給了村里的百姓。倒是阿斯旺大壩泥沙的淤積﹐給尼羅河兩岸的人們帶去了無盡災難。

回到中國﹐還是1986年的數據﹐中國的大型水壩擁有量已經高居世界第一﹐而此后的20年﹐中國水壩的修建數量、規模和牽涉的移民更是任何一個國家都不能比擬。現在發生的各種污染、水旱災以及泥石流等等﹐誰又能說與我們驚人的大壩數量毫無幹繫？

文化符號學的大師羅蘭．巴特曾有過一個經典的論述﹕“迷思(Myth)企圖成為社會的共識﹐使原本是歷史和人工生成的文化觀念﹐化成為自有永有的自然法則﹐將主導群體的利益自然化和普同化﹐變為所有社會成員的共同利益。”

而談到現在甚囂塵上的發展主義﹐香港的一位博士許寶強在祂的《資本主義不是什么》中指出﹕“發展主義如果不是災難﹐至少也是一種‘幻象’或者‘迷思’。”這樣的觀點雖然有點聳人聽聞﹐但現在看來﹐也應該到了反思的時候了。 轉到打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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