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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美賢上山下鄉

文章節取自溫暖人間雙周刊2003年7月3日作者徐圓

 

李美賢深入中國少數民族自治區與苗民一起生活, 她說她用一顆平等心..

..適應物質落後的山區

..克服對公廁的懼怕

..發現小數民族的智慧

..欣賞老百姓

..探索民族之富饒文化



適應物質落後的山區生活

春耕時分,天還沒有亮,貴州山區莊稼人已經趕忙起床,把握陽光好幹活。

住在苗民家的李美賢被屋外聲響吵醒,也開展她忙祿的一天。拎起攝影機,攝錄機和筆記本,記錄每一分與日消逝的珍貴藝術文化。

九十五歲的老婆婆已經在織布。其他人都各有各忙:採桑、餵豬、插秧,打水,挑糞,染布、磨玉米粉"",才十歲的小孩也肩負重任,忙著為全家人煮飯。

為了爭取日照時間工作,苗民清早不吃東西,十時許才吃早點,三時許午餐,晚飯留待太陽下山後才進食。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簡單而規律。 山區苗民吃得簡單,一鍋水加上兩大杓豬膏,再放些蔬菜,拌上不可或缺的辣椒,就是他們的標準餐食。

少數民族熱情好客,客人到訪,他們特別奉上珍藏的美食極品,那可能是發過酵、 一股酸怪味的臘魚,或者是掛在屋裏的一串風乾肥豬肉,上面可能布滿蒼蠅。要非是喜慶日子,他們才捨不得吃‧

老房子簡陋,樓上住人家、樓下是豬欄。房間的空地養蠶,小蠶蟲有時爬來爬去。 這裏沒有浴室,大家都往河裹洗澡。夜幕初垂,苗家婦女嘻嘻哈哈結伴下水。

生活於斯,李美賢人鄉隨俗。她吃菜吃米飯,也曾經幾天不洗澡,甚至被床板的木虱咬得滿身又紅又癢。她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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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服對公廁的懼怕

一九八六年,李美賢前往四川九寨溝,遇上公路塌方,所有車輛必須繞道而行,取道青藏高原,前後花了十八個小時。期間,路上有一所公廁,其環境之惡劣令李美賢畢生難忘。但自此之後,她對任何公廁條件都不再執著。

『恐懼公廁,其實是我們的分別心在作怪。所謂香與臭,只不過是我們主觀的判斷,產生相對的價值。』在城市人的價值觀念裏,糞便是髒物,因為我們不知道糞便的作用。但是莊稼人卻視糞便為財富,是種田的肥料,是無價寶呀。更曾經有人為了爭奪茅廁的大肥而大打出手。因此我們覺得其臭難聞,可能有人認為那是最正常的味道。

不同的角度,就形成截然不同的價值觀。是好是醜、是對是錯,哪有絕對的標準?如果我們懂得『轉台』,以平等觀視之,就能夠扭轉不愉快的感受。

就好比有人坐長途飛機悶得要命,李美賢卻利用這段時間來閱讀,還嫌時間不夠用。這都是改變心態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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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老百姓

平等觀是李美賢最篤信的真理。小時候,她的家人拜佛,姑姐帶髮修行不嫁人,有 一天,姑姐帶她到九龍一個道場會見樂渡法師。法師知道李美賢就讀基督教學校, 就對她說: 『你先研究其他宗教,再認識佛教,然後才決定自己的信仰。』這番 話,聽得舒服又貼心。

法師又對她說,佛的意思就是覺性。如果自覺覺他,人人都可以成佛。佛教的平等觀,對李美賢影響深遠。

中國大陸開放以來,北上旅遊的香港人多的是,但沒有多少人會喜歡乘搭公共汽車或者內陸火車,李美賢卻是例外,她喜歡走進大陸老百姓的生活圈子,欣賞人生百態。

可以想像,公車設備落後,車內沒有空調,有時候只有窗框沒有窗門。人與貨物、動物全擠在一起。也許身旁的大娘拖著小孩,那小孩還在你腳下撒了一泡尿。車廂內層層疊疊都是人,有些乘客更抓著幾隻鴨,幾頭雞。人畜同上路。
[我仔細的欣賞周圍的每一張臉孑L,留意他們樸素的眼神和單純的表情。有些臉孔滿是紅紅的圓印章,怪可愛的,我不知道是甚 一回事。後來有人告訴我,他們是喝罷喜酒,每喝一杯酒就往臉上蓋一紅印。看著這些滿是紅圈的臉,想像他們的喜慶,他《PJ還把喜餅一像廣東的『光蘇餅』分給我,讓我分享他們的喜悅。』

我們身邊的萬事萬物,都蘊涵無窮的趣味,只要我們卸下分別心,不作比較挑剔,不以自己價值觀加諸別人身上,則甚 都有欣賞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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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小數民族的智慧

看見偏遠山區的貧窮落後,物質條件匱乏,城市人可能會覺得怪可憐,但他們不會想像到人類的智慧可以超越物質的表象。李美賢與我們分享許多小故事‧
有一次,一位苗族婦女在處理乾草時被毒蛇咬傷指頭。如果趕往最就近的診所急救,也必須走一個多小時的山路。苗民捨遠求近,利用現成的大自然材料以他們傳統的方法進行急救。

長頭髮是繩子,先把指頭紮緊,防止蛇毒蔓延。接下來,四出張羅蜘蛛來救命。他們燃起香,以土語高喊蜘蛛,召集『救兵』 ,一共需要約十多隻,還必須是不老不嫩的壯年蜘蛛。抓到蜘蛛了,放在傷口上,讓蜘蛛吸吮蛇毒。與此同時,準備幾碗清水候用。過了半至一分鐘左右,把蜘蛛放進第一碗清水中,只見蜘蛛吐出一小團綠色的液體,這就是蛇毒。接下來,把蜘蛛放進第二碗水,綠色明顯的減少了。苗人耐心地把蜘蛛放進一碗又一碗的清水,待再看不見蜘蛛吐出綠色蛇毒為止,他們才放心放走 蜘蛛。這時候,這隻蜘蛛從中毒的昏沉回復原來的生猛‧最後的步驟是消毒。苗人用耳屎當藥膏,塗在傷口‧

這個土方法果然奏效,李美賢嘖嘖稱奇,更讚嘆苗民在拯救人們生命之餘,也不
忘讓蜘蛛回復生機,不會漠視小動物的生命。更看到人們與大自然的互相依賴生存,但又不失其和諧。

少數民族尊重大自然,用不著掛在口邊,而是體現在生活的每一個環節‧ 接觸少數民族多了,李美賢欣賞他們的真善美,『他們很講信用,說了就當真。』前年離開貴州山區的時候,九十多歲的老婆婆穿山越嶺的走路相送,一邊走路一邊唱山歌,歌詞流露依依之情。此情此景,李美賢很是感動‧

老婆婆問她何時再探訪?她答應了翌年會再來。『我無論如何一定要履行諾言,對待少數民族更加不可以口輕輕。』去年夏天,她往臨舊地,和老婆婆再剪燭西窗,其話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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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民族之富饒文化

李美賢研究少數民族文化,源自少數民族服裝的吸引,那精巧的工藝、鮮明的色彩、獨特的風格、繁複的:《樣令她著迷。後來當她逐步了解一針一線背後所蘊涵的古神話、歷史事蹟、民間傳說、愛情故事""時,她開始不斷追求,學習,希望探索中國少數民族文化的寶庫。

近年來,李美賢多次舉辦[中國少數民族服飾展』 ,展出她珍藏的上百件中國少
數民族的服飾與用品,其中包括鄂溫克族、蒙古族,哈薩克族、藏族+傣族、黎族,苗族、侗族、彝族及滿族等。也經常應邀主講相關的題目,包括敦煌、中國少數民族歷史,文化與服飾、探本溯源、中國絲綢與刺繡欣賞等。她目前擔任中國文化促進中心民族文化項目顧問,並在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任教。

為了研究中國少數民族,少不免涉獵歷史,卻讓她發現了中國歷史的偏差。 『中
華民族以漢族為主,少數民族往往被忽略了,或被放在對立的位置。漢族出兵攻打外族,就稱作出征,外族攻進中原,就變成入侵。』

以漢族為本位的觀點立場,製造了許多對立與分別。中國歷史多是一面倒的漢族史,然而外族統治中原的時間也不少,例如魏晉南北朝、遼金、元朝,清朝,但我們沒有多大機會認識匈奴、突厥,鮮卑、契丹、女真等歷史,反清復明是我們常接觸到的記載,換言之,非漢族做皇帝就非我族類。

李美賢舉例說,兩周朝代,華夏族(漢族的前身)只佔全國地盤的五分之一,其他五分之四是周邊的少數民族,其實,華夏族與其他少數民族並非全對立的,彼此間常有往還或通婚,他們的交流比我們想像的要多。後來秦始皇統一六國,地盤擴大了,同時也把各民族統一起來,奠定漢室的基礎。由此觀之,所謂漢族也非純種的漢人,而是各民族的大融合而已。

無論是沉重的歷史課題,或者是簡單的生活小節,若能以平等心觀照,是不是會省回許多煩惱與紛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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